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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十年的就業變遷:1998年為能洗澡而下海

2018年12月16日08:47 | 來源:工人日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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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1978年,全國4.01億就業人口中,第二產業就業人口僅有6945萬人,第三產業就業人口為4890萬人,到2017年,全國7.76億就業人口中,第二產業就業2.18億人,第三產業就業3.48億人。1978年,全國職工平均工資為615元,2017年,城鎮單位就業人員平均工資為74318元。

  從1978年到2018年,40年的時間裡,就業數據變化的背后,是一個個普通人的故事。

  1978年 頂班與高考

  1978年,高中畢業的張忠年有兩個選擇,進工廠頂班或者高考,頂班十拿九穩,高考命懸一線。當時,在企業單位,父母退休后子女頂替空下來的名額,到父母單位上班,是一種招工方式,不少父母甚至會為了子女及時頂班吃上“公家飯”,選擇自己提前退休。

  “頂班馬上就是學徒工,拿工資,如果不頂班參加高考,落榜了,雖然街道也能安排就業,但肯定進不去國營的大工廠了。”張忠年說,盡管自己是應屆生,但那年依然有不少往屆生參加高考,當年,全國610萬人參加高考,原本的招生計劃,隻有不到30萬個。班裡不少同學選擇了頂班,原因很簡單,即便是學徒工的二三十元工資,對於剛畢業的小年輕來說,吃住在家裡,憑空每月多出來二三十元,也不亞於一筆巨款。

  張忠年的考分並不低,但在激烈的競爭中沒有上榜,有幸的是,那年許多大學開始辦分校,在全國范圍內,招生名額增加了近11萬個,他得以入學。畢業后,分配到了一所學校當老師。他把頂班進廠的機會留給了自己的哥哥,身為知青的哥哥得以順利回城,當然也放棄了高考。“廠裡說,隻能解決一個人。”

  但是,兄弟倆后來的人生卻迥異。張忠年大學畢業當了老師,學校沒有房子,很多年他隻能和父母擠在一起,哥哥進了工廠,不久就分了房子搬出去住,相親時也加分不少。不過,張忠年的哥哥最終在上世紀90年代末,失去了這份工廠工作,盡管在中學時代,他的成績並不比弟弟差。

  有的時候張忠年總在想,如果兄弟倆換一種選擇會是什麼樣?“一邊是鐵飯碗,一邊是大學,隻能選一邊。”不過,在家庭聚會上,他們從來不聊這種可能。

  1988年 星期天工程師

  “為什麼周末去集體工廠打工,因為我的孩子想看《貓和老鼠》,彩色的。”如今已經退休的郭先生,還記得1988年自己當“星期天工程師”的歲月。當時在一家國營印刷廠當工程師的他,每月工資100多元,但商場裡一個小汽車玩具就要5元,兒子總想要新的玩具。

  不得已,他選擇多上夜班,每多上一個夜班,能多一元五角錢的夜班補貼,上三次買個玩具。“生了兒子后,各種花銷都很大,奶粉錢、尿布錢……”郭先生意識到,鐵飯碗雖然能吃飽飯,但不能光靠死工資。

  1988年1月,《國家科委關於科技人員業余兼職若干問題的意見》發布,允許科技干部兼職,同年,上海市星期日工程師聯誼會成立。上世紀80年代鄉鎮工廠處於起步期,缺少技術人才,不少國營企事業單位的工業人才,開始在周末到鄉鎮企業兼職。

  “鄉鎮工廠在遠郊區,早上5點鐘坐頭班車,一路晃晃悠悠到工廠也快8點了。”工廠周邊就是一望無際的農田,鄉道旁是沖天的大樹。

  兼職的收入甚至比單位的工資還高出不少,郭先生如願買了奶粉,玩具,他還花了2000元,買了一台彩色電視機,“取錢的時候讓兩個同學陪著一起去,怕被搶。”后來,他又攢了錢買了錄像機,到處去借錄像帶,“從那個時候開始,兒子跟著錄像帶學英語。”

  2017年,郭先生在大洋彼岸去看了迪士尼樂園,兒子陪著他,兒子現在也是工程師了。

  1998年 為能洗澡而下海

  1998年3月,當聽到電視新聞裡說,“某某部被撤銷”時,當時在某部屬企業工作的王俊,發現電視周圍圍觀的同事都沉默了。“部都沒了,企業移交給地方后,大家怎麼辦誰也不知道,每個人都要打算盤,是走是留,走,去哪裡,留,能有什麼樣的安置?”當年,9個工業部先是改成國家經貿委下屬的國家局,之后這些國家局在2000年底撤銷。

  1998年對於王俊來說,還意味著另一個坎——房子,在企業福利分房的末班車上,盡管他參加工作也有十幾年了,但依然沒有搭上末班車,和妻子擠在一間十幾平方米的平房裡,沒有暖氣,也沒有衛生間。“平房區水壓低,熱水器根本打不著火,而且洗澡就在臨時搭建的小廚房裡,冬天外面多少度,裡面就多少度。”

  王俊的妻子是醫院的護士,醫院規定下夜班可以洗澡,但王俊的女兒如何洗澡就成了問題。有時候,趕上妻子當班,王俊就帶著女兒去蹭醫院澡堂。“爸爸騎車帶著我,騎了一個多小時,到醫院找到媽媽,我才洗上熱水澡,還得偷偷摸摸不能讓科主任看見。”王俊的女兒還記得,回家的路上父親也要騎一個多小時,洗完澡的她喜歡一路唱歌,但父親一路沉默。

  “我一定讓你們娘倆住上有衛生間的房子。”王俊曾經對妻子這樣說,1999年,他辭職下海,學工業建筑的他,與別人合伙開裝修公司,小工不夠時自己也要上陣。有一次去工地上送吃的,看著大學畢業的老公一身水泥點子,王俊的妻子一路哭著回家了。

  2003年,王俊買到了房子,北京北四環旁邊的樓房,每平方米5000多元,買房花去了夫妻倆全部的積蓄,還借了不少錢,以至於在之后的兩年裡,夏天沒有空調。“還好這次趕上了末班車,過了2005年,房價就一路飛漲了。”

  現在,他們還住在那時候買來的房子裡,不過這不是他們唯一的房子,還有一套,留給女兒結婚用。

  2008年 “正經工作”是什麼

  在考公務員這個問題上,2008年大學畢業的彭先生,一直能感受到父親的壓力,也知道父親為什麼那麼希望他考上公務員。“父親畢業時有兩個選擇,去機關還是去企業,結果他選擇去企業,發現自己的退休金比去機關的同學少了不少。”

  從此,彭先生的父親就認定了一個死理:隻有考上公務員,最次考上個事業編才算“正經工作”,其它工作“都是臨時的”。不過,在2008年時,國考尚未如后來般火熱,彭先生在學校的雙選會上甚至發現,機關事業類單位招聘時,反而投簡歷的人不如去銀行的多。“那時候公務員工資低,吸引力也不高。”

  於是,彭先生並沒有怎麼復習,“裸考上陣”敗北了,連面試都沒進去,后來去了一家外企工作,收入並不低。“父親當時斬釘截鐵地對我說,你一定會后悔的。”果不其然,到了2009年,國考人數開始上升,報名人數突破百萬人大關,競爭比達到了57:1,彭先生一度有些懊悔。

  不過后來,彭先生也漸漸發現,父親所說的“正經工作”,其實更像一個圍城。“我讀在職研究生的時候,發現每次大家聚餐,都會把幾個在機關工作的同學放在首座上,大家不外乎抱著一個心態,遲早有事能求到他們。但私下和他們聊天,其實待遇是透明的,並沒有什麼灰色收入,很多事情,辦事也已經規范化。”

  但最終,在畢業5年以后,彭先生還是利用讀研的機會,重新領了一次派遣証,選擇了一家國企就業。原因並非是要找份“正經工作”,而是在他所在的行業,國企開出的價碼,已經不低於外企了。

  2018年 創業不是一件容易事

  “最初創業,只是因為覺得自己不習慣朝九晚五的工作,想一邊賺錢一邊旅游,自己當老板,時間隨意安排。”從歐洲留學回國后,劉金意在今年年初,開了一家小型的音樂培訓機構,主要做青少年樂器培訓。數據顯示,今年年內,全國創業公司總量已經超過10萬家。

  創業開始,他曾經想拉昔日的同學入伙,“不為了拉來投資,只是自己同學放心,不會多吃多佔。”結果,所有的同學都回絕了劉金意的好意,“大家都說,自己也快30歲了,已經有份穩定工作了,不願意辭職過來。”

  於是,劉金意隻能事事自己上手,“一家小公司,小到房屋水電暖氣、再到鄰裡社區關系,大到辦照上稅開工資繳社保,事事都要自己操心,事事都要開支。”最終,機構經營起來,與“一邊賺錢一邊旅游”的初衷南轅北轍,“自從開業了,就沒有晚上9點前回過家。”創業之前,他熟讀諸多創業勵志書籍,一度夢想著自己能把店面開成連鎖的,最終融資上市,創業之后,才明白很多事情並不容易。

  比處理公司內部事務和經營問題更復雜的,是面對社會上的事務,“就是門口的掃地大爺,你都不能得罪,不然你家門口總是挂個‘小心地滑’的牌子,你說顧客還上門麼?”劉金意發現,創業之后才明白,社會是一個大學校,“要說創業帶來的最大改變,就是性格磨平了,也磨圓了。”(記者 趙昂)

(責編:杜燕飛、王靜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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